寧鬱點頭又點頭,苦笑道:“前次圍殲中,為了保護同袍,我不得已透露了身份。洪先生逃逸以後,我便打扮成他的模樣追著他的萍蹤在江湖上活動,一是為了利誘六合會餘黨,二是但願能引他出來。不管如何說,我棍騙了他兩年,如有機遇,他該成心取我性命。”
他自承“技藝寒微”,聲音中透出的倒是自傲,那是絕對的氣力才氣生出的強大自傲,與他本就沉穩厚重的氣質異化在一起,愈顯得高山仰止,年紀尚輕,已經隱然有宗師風采。
“楚大人尋我有事?”湯尚任迴轉頭來,身子向後仰了仰,矜持地看著楚巨才。兩人雖同是舊黨,但夙來麵和心反麵,他本就看不起楚巨才的為品德性,之前還礙著他的教員古斯通是內閣首輔,不得不虛予委蛇。自從古斯通病故,他又搭上了那位朱紫,早就不把楚巨才放在眼裡。
“好著呢。”楊無端托著下巴回想,“能吃能睡能罵人,看起來跟五年前冇兩樣。”
寧鬱看了她一眼,等閒看出她的糾結,笑著用大掌揉了揉她的頭頂,道:“放心,愚兄雖技藝寒微,自保尚綽綽不足。”
他一個字都冇說,就像那封將存亡交關描述得輕描淡寫的來信……楊無端卻再度聽出了千言萬語。
“岸堂公何必明知故問。”楚巨纔不為所動地持續笑著,那笑容憋得湯尚任恨不能一拳砸到他臉上!
但楚巨才下一句話讓他如墜冰窟,頓時甚麼動機都冇了。
約莫早推測會有這一遭,寧鬱理虧地摸了摸下巴,埋頭喝茶。
楚巨才恨得牙癢,但他城府甚深,麵上一絲不露,反而親親熱熱地湊上去,攜著湯尚任的手道:“岸堂公何必如此見外,叫我謙益就好。”
寧鬱也被她逗得一笑,接過茶碗道:“徒弟他白叟家可好?”
寧鬱笑而不答,伸手拿下楊無端的爪子,將熱乎乎的茶碗塞給她。
……這不是江水,是二十年流不儘的豪傑血。
“你是放心了,我和徒弟不放心。”楊無端冇忍住白了他一眼,“就你整天過那日子,另有空擔憂彆人。”
“嗯。”寧鬱輕鬆地應著,“你之前不是常說‘學成文技藝,售予帝王家’,我不像你能考出個五魁,隻得另尋奚徑,為國為民做一點事。”
“岸堂公,”楚巨才提著袍角一溜小跑,氣喘籲籲地追上湯尚任,笑道:“岸堂公留步!”
“岸堂公,有幸蒙皇後孃娘召見的……可不但你一個。”
“那你……”楊無端轉頭望了眼堆在艙門後的蓑衣和鬥笠,腦中像有靈光一閃,恍然道:“剛纔唱歌那人不是你!你在跟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