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無端突然驚悟,抬眼直直地朝丁新語望去,與他倏然展開的雙目對個正著。
寧鬱含笑點頭,神采安然靜定,置身公堂,卻仿如落拓安閒地暢遊白山黑水之間。
他有些不耐煩,卻還能忍,丁新語看似高傲到目下無塵,但混了這麼久宦海,又怎能夠真的由著性子想如何就如何……他睫毛明滅,斜了楊無端一眼,又不著陳跡地抬高了眉睫,似睡非睡,竟把合座的官員就那麼晾在那兒。
“退下!”
有人想反!
丁新語微覺讚美,又想,楊無端是個有運氣的,運氣亦是一種才氣,這人間英傑人物何其難覓,卻有這些人情願對她經心極力。
丁新語心下嘲笑,漸漸地坐到長案後,楊無端也跟了出來,站在他剛逗留過的後衙入口,大片陽光不及之地。
公案前護著丁新語的卻有三小我。
那經曆甚麼都還冇看清,隻覺火線一股大力襲來,就像劈麵撞上元象關外那非人力能順從的颶風,連人帶鎧甲的兩三百斤卻似渺如鴻毛,腳下輕浮,“噔噔噔”,不由自主地連退了三步。
“睡狀元”這架式擺出來,堂下官員比不得梧州和北郢宦海上那些成精了的老油子,講究麵子,頓時就要發作。
除非他們就想把局勢搞大,巴不得不能清算,官逼民反--
又不是甚麼新奇事,端朝傾舉國之力扶養出這一支雄師,天子天然不放心,想用文官扼住武將的咽喉;武將多年屈居文官之下,也企圖在特彆期間撈到反敗為勝的本錢。兩邊都不敢將爭鬥擺到檯麵上,隻得尋了些堂而皇之的項目,比方明天這場官司,便是丁新語上任以來源經的不知第幾個回合。
堂下官員眼尖的早就重視到了伴同楊無端的這名錦衣衛,但他們冇見著府衙外那場好戲,隻覺得楊無端被灰溜溜地趕出都城,這錦衣衛是受命明送暗押,這時忽見他主動脫手,心下都是一驚。
兩人同時出聲,數個身影疾掠而上,擋在公案之前。
那經曆明顯人如其形,擔負的也是出頭的前鋒,大步往前一跨,腰刀撞得鎧甲哐響,楊無端都被小嚇一跳。
丁新語對這些或明或暗的焦炙視野恍若未覺,右手放到案上握住驚堂木,拇指和食指遲緩地摩挲光滑冰冷的大要。
莫非還真想撕破臉?文武暗鬥是一回事,天子如何能夠答應他們撕破臉?
左邊是一個戴著熊皮風帽的小兵,被他直接略過,中間是一個石州府的衙役,他也並未多看--站在最右首的青年,卻穿戴一身暗金色的飛魚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