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聲並不暗澹, 乃至唱出幾分嬌俏歡暢,諦聽其詞卻道儘了農家費事之境,不由民氣生顧恤。黃巡按敲車壁叫差役停下, 回顧對田師爺說:“這曲子未曾聽過, 寫的又恰是農戶苦處,似與那《白毛仙姑傳》是一套的。看那女子路岐打扮,單獨按拍而唱,莫非就是那老農說的告狀人?我們去問問。”
借住在這裡的都是費事農戶,隔著街就能見到很多穿戴短衣的莊戶、頭上包巾的農婦和幾近光著身子的娃娃出入。而在出了告狀房不遠,又奇妙地堆積了很多穿綢衫的人,與穿腰機粗布的貧苦百姓混在一起,有站有蹲,講究些的本身拎著椅凳,都圍在一起聽人唱曲兒。
那男人重重歎了一聲:“也就是王家的佃農這般苦,數不清的租佃壓在身上。似我等在城裡做個小本經濟,托著我們縣彼蒼宋大老爺庇護,也吃得肉、吃得糕,買賣好時些還能與人到葷茶社要些個酒菜。哪至於欠下還不儘的高利貸,叫人把女兒也拉走的?”
若說寫它的人是莊戶,莊戶豈有如許的才學,能依譜填詞,還填得密意致致,令下到莊戶小販,上到他如許的官人也要動容的境地?若說是才子詞人,又怎能如此深切體味佃農的費事悲慘,又如何捨得將一個妙齡女子寫成不人不鬼,滿腔仇恨的模樣?
隨行的差役都忍不住罵道:“他們父女已顛末得如許苦了,那王家是甚麼心腸,忍心將人家父女全都逼上絕境!”
黃大人聽著冤情慘切,忍不住要上去問一問,追到正門處,卻被人緊緊擋住:“這裡隻許要到衙門告狀、無處安身的百姓們住。大爺如有狀紙,拿來登記便可住出來,若冇有,就請回吧,莫衝撞了衙門的處所。”
兩人下了車,先不擠進人群裡,叫差役拉住一個支著擔子在旁販果子,卻幾次將頭轉向人群入耳曲的小販問話:“這裡但是告狀房的地點?我家大人從外埠來做買賣,傳聞縣裡告狀房有個唱《白毛仙姑傳》的,唱得絕好,莫不就是麵前這位蜜斯?”
給一眾有罪待押的人如許好報酬,卻又讓恨他們的人在內裡唱曲兒唾罵,實在不知那宋縣令是如何想的。
那男人是個走東串西的買賣人,會的口音多,差役就聽得明白些。他們之前在村裡聽時,因著跟莊戶說話不通,冇問清前情結果,聽那男人意義像是王家拉走了白毛仙姑,急著想曉得細情,便問道:“那王家人就把白毛仙姑拉走了?他們如何把楊大姐害成白毛仙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