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錦變白妝,喜袍換孝服,紅燭成白蠟。昨日拜六合的廳堂現在白綾飄零,靈堂之上巨大的“奠”字慘白刺目。年富披麻帶孝,將三株青煙插入香爐,目光淒然掃向堂下記念親朋,“年祿,去將老祖宗佛堂香案上的墨盒取來。”年祿領命而去,不消半晌,取來墨盒。年富緩緩翻開墨匣,聲音哽咽顫抖,“老祖宗遺言,百年以後喪葬禮節統統從簡,不消金絲楠木,一口薄棺,葬於金陵祠堂後山祖地,此生無憾矣――”老太太的遺言尚未讀完,靈堂當中哀嚎聲一片。記念親朋無不點頭感慨,老太太仁慈高義,當今之世女中表率。
年諍輕手重腳來到年富跟前,私語了幾聲,年富告罪一聲,倉促來到年府後門。一名鬚髮皆白的老者站立門庭之下,見年富疾步而來,老者微微點頭,從懷中取出一把鏽跡斑斑的鑰匙交予年富手中,“這是落霞山上落拓寺院院門上的鑰匙,元和大師交代,如果得空,常去那邊坐坐。山澗的泉水,和絕壁之上的晨光,定能讓人目淨心明。”年富收下鑰匙,問道,“元和大師要出遠門嗎?”老者點頭,“塵凡間再無牽掛,自去那彌陀山尋求無我之境。”說完揚長而去,竟是說不出的蕭灑與安閒。
“老祖宗囑托,人生於世,信之為本,一日不擯除西陲蠻夷,手刃匪首,一日不允次子羹堯墳前記念,忌辰掃祭,不然死不入祖墳,於地府之下亦不能瞑目矣!”年富讀完老太太生前遺言,在場賓朋無不痛哭失聲,直呼“高義仁舉”。年富神情悲慼,將跪於本身下首的年熙扶起,“年富決定替父扶靈掌幡,去金陵本籍結廬守孝三年,以全孝道。”在場賓朋齊齊嘩然。對於一個方纔大婚,便被皇上授予同進士出身,擢拔上書房行走的年青子爵而言,接下來的三年恰是戮力報效朝廷,以期平步青雲閃現君前之時。而挑選在這個時候分開,無疑會讓無數人扼腕感喟。
年祿哭著闖進竹韻齋,“少爺不好了,老祖宗她――”年富霍然站起家,“隨我去佛堂!”來不及換下喜服,張使君緊隨年富身後疾步朝著老太太的晨光佛堂趕去。一起高低人們個個神情悲慼,卻仍然井然有序忙動手中活計,張使君心頭震顫的同時,更加牢記母親臨行前的教誨,一入紅門深似海,今後眼中無己身。現在老太太的晨光佛堂沐浴在晨光當中,氤氳環繞,勝似瑤池。年富一起疾趕,心中默唸:再等等,再等等!一聲淒厲的哭嚎突破淩晨的沉寂,“老祖宗薨了――”年富心頭巨顫,腳下趔趄,要不是身後年祿眼明手快,恐怕現在已一頭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