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堵高牆,牆麵已微顯班駁,春季紅色的登山虎自牆根麋集而上,越到上頭越是稀鬆,最後隻餘隻條細藤掛著紅色的葉片招搖在牆頭。
他這一句擲地有聲,透著濃厚的不毀與慷慨,他又向著姬淵唸作道,“程嬰,你則放心前去,汲引的這孤兒成人長大,與他父母報仇雪恥。老夫一死,何足道哉……”
他最後又唱,“……憑著趙家枝葉千年永,晉國江山百二雄。顯耀英材統軍眾,威壓諸邦儘伏拱;遍拜公卿抱怨處。禍難當初起下宮,不幸三百口親丁飲劍鋒;剛留得孤苦伶仃一小童,巴到目前襲父封。提起仇恨淚如湧,要請甚旗牌下九重,早拿出奸臣帥府中,斷首分骸祭祖宗,九族全誅不寬縱,恁時節纔不負你冒死存孤報主公,便是我也甘心兒葬近要離路旁塚。”
姬淵已出了大廳走到墨紫幽身邊,她看著那人遠去的背影問他,“那是誰?”
墨紫幽微微皺眉,她躊躇了一下便如平常普通辦理了看管角門的守夜婆子,單獨悄悄往梨園去。她方從梨園的後門出來,便聞聲那悲愴之聲還在唱:“……向這傀儡棚巾,鼓笛挑釁。隻當作場短夢。猛轉頭早老儘豪傑,有恩不報怎相逢,見義不為非為勇。”
隻是徹夜這唱曲之人,卻不是姬淵。姬淵嗓音清冽,獨出於眾,聽之可辨,此人嗓音倒是粗暴雄渾,唱腔平平,偶爾另有走調之處,約莫隻是喜好串戲的戲迷。隻是他雖唱得不好,但他那唱腔之悲切,曲調之義憤倒是令民氣生共鳴。
“他是否誌願?”墨紫幽問。
楚宣這纔算是明白寧國公的心機有多毒。
一開端,楚宣見有這麼多官員主動自發為他上書討情,還得意滿滿,但他垂垂就發覺了皇上對他的態度未見好轉,反而更加卑劣。皇上以楊舉還未緝拿歸案,七皇子楚宣心機難測,恐生變故為由,下詔命禁衛軍將七皇子府封閉,不準府外之人入內,也不準府人之人出來。又連續下了幾道聖旨,將幾名為楚宣討情說得最主動的官員為貶謫或免除。皇上如此重手之下,朝中百官頓時就息了聲,再無人敢為楚宣討情。
墨紫幽一怔,這是舊朝雜劇《趙氏孤兒》裡的戲文,《趙氏孤兒》說的是春秋期間晉國貴族趙氏一族被奸臣屠岸賈讒諂而慘遭滅門,倖存下來的趙氏孤兒趙武長大後為家屬複仇的故事。
一時候滿朝文武陣容浩大,竟有三分之二都在幫著七皇子楚宣討情。朝中那些牆頭草一見情勢如此,也跟著紛繁上書為楚宣討情,力表楚宣明淨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