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拔劍的那一刻,男人的身材彷如落空了支柱般轟然倒地。血從男人胸口破裂的傷處汩汩而出,稠密的血腥味,肆無顧忌地伸展著。
這個男人……就要死了!
恍惚的視野裡,白玉熙正緩緩轉回身,她有力再看了,也不想再看了,緩緩閉上了怠倦的雙眼,任由身材倒向那無垠的黑暗裡……
柳青青展開眼,那扇緊閉的玄色院門,讓她委頓的精力猛地一震。竭力翻身上馬,倚在門邊略調了調氣味,就吃緊排闥而入。扶著牆根,從院裡通往太子府後院的隱蔽暗道而出,遙遙瞥見遠處一頂頗精美的亭子裡,相擁而立的一對年青男女。
這個在心間環抱過無數遍的名字,第一次從口中喊出來,顯得那麼陌生,卻牽涉著她此生最後的希冀:“但願來世,不再與你相遇!不再為暗人!不再執劍殛斃!不再癡心錯付!”
她的唇角微微向上,舌尖卻死死地抵住了齒關,暗自吞嚥著喉間不竭上湧的腥甜。從始至終冰冷的眸光,悄悄地落在和她對峙的男人身上。
不!她不能拔!這一劍,穿心而過!她現在拔劍,隻怕會立時魂歸鬼域!不!她不能死!起碼……現在不能!要再見他一麵!必然要再見他一麵!哪怕隻是看上一眼!
話音一落,玄衣男人一把扯下了她臉上的銀質麵具,墨黑的瞳人卻因為她眉心殷紅的硃砂痣而放大,“是你?!你是豔殺?”
一個較著的吞嚥行動過後,她臨時放鬆了下來,把豪飲了百餘人鮮血的無塵劍收回劍鞘,順帶拽下掛在腰帶上的銀哨。
是了!敵意!這個叫做梅妝的女人,從見到她的第一眼,就看出了她對白玉熙的心機。可見她的心機是如此瞭然。既如此瞭然,她跟在白玉熙身邊已逾十載,他是真不曉得?還是假裝不曉得?到了此時,她倒想清楚地問上一問。
那是她所熟諳的,對滅亡的驚駭。
“嗯?”玄子男人迷惑的神情,卻凝固在了他臉上,眉心不知何時添了一抹狹長的紅痕。
她低頭謹慎地拔出了肋間的長劍,從懷裡摸出隨身照顧的止血藥粉,純熟地灑在了傷口上。
“殿下定要如此嗎?我陪侍殿下身邊十餘載,經心極力,莫非就不能換得殿下半分垂憐?”她近乎寒微的祈求,不過是拚不過心中的不甘,為這二十四年暗淡的人生,尋得些許光彩。
她安靜的眼波劃過腳邊了無生息的屍身,今後挪了幾步,就近靠在了一棵細弱的冷杉上。早就不堪重負的樹枝微微顫了顫,飛絮般的碎雪飄下來,落在她烏黑的發上,輕浮微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