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兒揚起手,指著火線道:“喏,那邊的第二家就是。”巧姐不覺順著她的指尖看了,見那一簇人家裡頭正有一家大門上釘了兩個鎏金獸頭門環的,門前一塊地上稀稀朗朗不知種的是些甚麼,便是青兒所說之處了。
青兒乍然吃驚,忙問著那婆子道:“李婆婆,我姥姥得了甚麼病?”
劉姥姥正覺腰疼,剛躺下閤眼不久,這會子聞聲嚷嚷,也未曾昂首,便在床上怨道:“常日裡還說板兒不老成,我看你也和他一樣了。嘰嘰喳喳的,像甚麼模樣,這工夫還能有誰來呢?隻說我不好,一早歇下了吧。”話畢,腦筋昏昏沉沉的,就要睡疇昔。
王劉氏聞聲不覺哎呦一聲可惜道:“怎地不叫回家裡坐一坐?我們這裡雖是陋屋蓽戶,但也曉得來了人要敬茶敬水的事理,敢是女人們怕我們接待不周走的麼?我們成日裡窩在家裡冇見到她們也就罷了,青兒你如何也不留一留女人們?”
青兒不及答言,拉著巧姐進門裡去,纔回身掩了門對王劉氏道:“我說出來娘可彆唬著了,這位蜜斯就是姥姥常說的阿誰她給起了名字的巧女人,因著她家裡事多,考慮著出來靜養些日子,我便帶女人來我們家住了。”說著,一徑把巧姐往前悄悄一扯,直送到王劉氏麵前。
巧姐點頭不語,想著劉姥姥必是聽了母親的話去還願,才惹下這病來的。想不到貧寒之家竟有如此赤膽忠心,竟比榮國府的人還要有情有義,不免暗自慨歎幾分。又想著劉姥姥和王劉氏一定曉得鳳姐已去的動靜,恐在人前失了儀態,麵上便不作聲,與青兒手挽手跟著王劉氏往姥姥屋裡去。
王劉氏內心隻疑道是好麵熟的樣貌,便不等青兒開口就問道:“你和誰一起身來的?怎的不在那邊府上住著了?”
數層茅舍儘掩翠,一帶疏籬俱飾粉。桃李成群,棵棵枝頭春意鬨;鴉柳看重,絲絲碧絛彎綠腰。樹底炊煙猶濕,田間平路皆漫。狺狺小犬吠柴門,陣陣棲鳥啼古樹。端的是一派故鄉好風景。
劉姥姥身子一怔,這才忙從炕上爬坐起來,抬頭看向簾子開合處,眨了幾次眼,尤難堪以置通道:“敢是我這在夢裡頭麼?青兒如何返來了,另有我的巧女人,你怎地也跟著來了?”
青兒笑的捂住嘴,指著鴨子道:“那不是養的,那是野地裡的鴨子。春水乍暖,他們纔出來的,平常都宿在蘆葦蕩裡呢。”
巧姐聽到,不等她說完忙擺了手說:“嬸嬸多慮了,那裡就那麼嬌貴了。你們如何住的就讓我也如何住吧,就當我和青兒一樣就得了。另有,我們來時聽到人說姥姥病了,現在可好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