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奴想起剛纔那盤肉,轉頭去看,李元曄已經起家,對這些衙役道:“我等並不曉得這是牛肉。”
元梓桐笑了,挑眉道:“公若為庸人,人間何人敢稱士子學士?”
蘭奴忍不住在一旁嘲道:“羯狄蠕蠕,蠻橫粗鄙。”
元曄斂去了眼底藏匿的淺笑,安然食之,隻道:“無。隻是想起家君遠在洛陽,年節之時,唯有大兄、阿母和幼弟在側,一家人始終冇法團聚,不覺心有慼慼。”
“恰是隴西江陵。”
“不知令尊謂何?”
元梓桐吃了一驚,望向李元曄:“郎君籍貫隴西?是江陵李氏一脈?”
誰知那衙役油鹽不進,大手一揮:“抓起來!”
“承女郎貴言,曄不甚感激。”他這才豁然一笑,本來有些清蕭瑟寞的眸子也多了幾清楚朗明麗。
李陵固然是漢人門閥後輩,其先太~祖妣宇文氏倒是太皇太後的親mm,江陵李氏一脈得此庇廕,自宣帝秉承文帝以來,都很得皇室正視,更賜其七代子孫皆以‘元’為名首,寄意二者為一家。李陵雖是皇親,卻終是外姓,本也隻得秉承郡王規製的食邑,位在三公之下,卻得享親王尊榮,封地、食邑皆與河南王元瑛不相高低,在南邊算是一方豪強。但是,本朝天子繼位後,彷彿對李陵多有不滿,又因為李陵不久前入京朝聖時獲咎了國舅高兆,幾遭彈劾,現在尚在京都洛陽受審。
簷下的燈滅了,蘭奴正要喚人換盞,一陣伶仃環佩聲由遠及近,昂首一望,隻見一個梳著飛天髻的錦衣女郎提了曳地的裙襬踏進了室內,目光肆意,到處打量賬內幕景。蘭奴內心一怒,正要嗬叱,對方指了指她和另一邊的侍從邊江,開口道:“爾等出去,我與你們郎君有事相商。”
李元曄冇有抵擋,蘭奴當然不能違揹她的指令,隻能忍著一口氣和這個害人不淺的小姑一起被拿了,押送出去。
“娘子,那不是方纔燈會上見過的那位公子嗎?”出邸舍的時候,錦書俄然指著火線驚呼道。
彭城縣主放下裙襬,高低審度了她會兒,唇邊有了一絲嘲笑,轉頭對身後侍衛道:“這位女郎累了,你們還不速請她出去喝樽茶?”
世人都曉得,江陵王李陵有兩個了不起的兒子,嫡宗子李元宏,年二十又五,封清河王;嫡次子李元曄,年十七,封琅琊公。二人少年景名,麵貌出眾,文采風騷,前者十六於範陽登高雅集策論而被時任中正官評為二品,拜大名儒陳郡謝遠為師;後者乃是南朝第一名流琅琊王恭的首徒,年方十四便被巡至的太師、太保親評為一品,以一篇《汾陽集序》技驚四座。九品中正軌製有一個商定俗成的端方,那就是士族後輩凡是入品,必為六品之上。但是,哪怕如此,也鮮少有如此幼年之人被評為上三品,更遑論是一品,北朝已有百年未見。而後北地士族皆謂:“江陵李氏有二郎,天下那個不識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