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薑有些憐憫地望著她,一點不惱:“先妣固然早逝,母親卻待三娘視如己出,姊妹敦睦,何故‘舉目無親’?我朝胡漢相融,本為一家,取長補短,文武兼備,富強更勝往昔。不若南地武將寒微,士族鼠目寸光,夜郎高傲,禍起蕭牆而自顧不暇,乃至常有匪寇蠻夷侵境擾民。永平四年,獠賊不過戔戔二千餘眾,一月之間竟連破三郡,各州郡縣牧守者爭相逃竄,聞風喪膽,形如鼠犬。泱泱大國,竟無一將可派?可悲可歎。貴階一如此,何況庶出之女?嬈,媚也,名姓尚且如此,何況品性遠見乎?小兒之見,請勿複言。”
楊嬈見狀,又氣又悲傷,眼淚如斷線的珍珠般不竭往下掉,內心把謝秋薑謾罵了無數遍。
魏晉以後,佛、玄、道、儒並行,各有抨擊、也各有融會,南朝士族中有相稱一部分人不恥儒學的倫理品德,主張獨立獨行、感情外露,以是女子也不像前些年那般完整恪守禮教。隻是,和北朝士女比擬,南地女人職位仍然不算高,特彆是像她們如許出身寒微的庶女。
楊瑤歎了口氣,正要分開,回身卻看到不遠處緩緩走來一個俊美女郎。她服飾富麗,臂紗微挽,膚色白淨而纖美如玉,更可貴的是華而不媚,烏黑的眸子如同一麵澄亮清澈的明鏡,倒映出青山流水;一起走來,腰間禁步擺動的聲音節拍穩定,法度竟然一絲穩定,一看便是出身高門、教養傑出的貴女。
這一出倒是把秋薑弄蒙了。
楊桓氏笑道:“我在南地便聽聞謝氏有三姝,灼灼風華,豐度貴重,這冰綃絹奇怪,給了我家那些上不得檯麵的小姑實在暴殄天物。這是宜陽殿下賞的,我也是借花獻佛。”
秋薑望去,那是一個年過十六的少年,峨冠博帶,膚白姣美,有些孱羸高雅,很合適當今名流貴胄間的審美。他身邊一個少年看著比他略小兩歲,也是好邊幅,正一臉獵奇地望著她。
秋薑拜彆後,楊尹才舒緩了笑容,執起楊嬈的手重語安撫:“阿嬈,你何必與她普通見地?”
同為門閥世家,也分三六九等。以王謝為首的僑姓源遠流長,最為貴重,其次便是宿居江南的吳姓士族和他們弘農楊氏、京兆韋氏、河東裴氏等關中郡姓和山東郡姓。不過這些年以太原王氏、範陽盧氏、清河崔氏、博陵崔氏、隴西李氏、趙郡李氏、滎陽鄭氏為首的七姓十家逐步崛起,山東郡姓又有穩壓關中郡姓的趨勢。
也難怪二兄如許各式奉迎,不遠千裡來中原求娶謝氏貴女,此事若成,那但是燦爛門楣的大事。可恰好阿嬈不清楚本身的身份,竟然敢挑釁謝氏嫡出的貴女,真是不知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