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祈熒打量著這個將來半子。

周祈熒在灶房揉麪，聽著父子倆的讀書聲，時不時往窗外望一眼——山坡上的臍橙樹已經長得比人高了，青澀的果子藏在枝葉間。

李禰蘊重執教鞭，私塾裡的孩子換了一茬又一茬。

自這孩子出世，李禰蘊就像變了小我。

陽光透過橙肉，在他掌心投下一片虎魄色的光斑。

"娘..."大丫頭哭花了妝，胭脂在臉上暈開一片紅。

孩子坐在父親膝上，胖乎乎的小手指著書，念得點頭晃腦。

"爺爺每天早上都給我一文錢！"致遠從腰間解下個小布袋，倒出十幾枚銅錢，"給娘買新頭繩。"

小夥子有些拘束，李禰蘊坐在堂屋裡，看似在讀書，實則耳朵豎得老高。

灶上的粥咕嘟咕嘟冒著泡，就像她翻滾的思路。

三年後的穀雨時節，二丫頭從蜀河郡捎來手劄，說要帶未婚夫返來。

婚期定在秋收後。

周祈熒倉猝在圍裙上擦手，蹲下身，把兒子摟得緊緊的，嗅著他發間淡淡的墨香。

針腳密得能防雨，就像要把統統牽掛都縫出來似的。

"甜嗎？"周祈熒問。

李萬鬆走過來，臉上帶著少見的笑意："在書院表示不錯，先生誇他悟性高。"

致遠三歲那年，大丫頭紅著臉從湘南郡帶回個年青後生。

兩端水牛是李浮生作保賒來的，現在已產下一頭小牛犢。

小糰子像隻歡暢的小鳥撲進她懷裡，棉鞋上還沾著鎮上的紅泥。

李浮生坐在上席，飲了三杯喜酒。

致遠五歲那年的立夏，李禰蘊在飯桌上放下了筷子。

周祈熒在屋後山坡上開墾出兩畝果園，種下從東海郡帶回的臍橙苗。

周祈熒的手停在半空，筷子上的鹹菜滴著醬汁。

秋收過後，周祈熒留李浮生用飯，特地摘了幾個最早熟的臍橙。

先生剝橙子的伎倆很特彆，先削去一頭，再劃開外皮，最後將橙肉完整地剝出來，像朵盛開的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