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宣開朝四百年，世家從未與帝皇相讓——如是母親不能令謝家不讓步。”她緩緩挺直脊背。身後烏黑的影子在蒲席上漸漸爬向月光。容洛唇際和順而彎，內裡冷意冬眠如蛇：“那便交給女兒來做。”

盛太醫此來除了與容洛相商曼陀羅花的後續措置，奉告狄從賀的懲罰成果，便是真的受命天子，來為容洛號脈。

謝家現在未倒。隻這一條，眼下充足她有恃無恐。

要求明快。但並非要求。容洛是在理所當然的——要她替她瞞住天子。

“能蠶食一點便是一點。”明白謝貴妃苦口婆心。但她此時當真不能再像往時普通靈巧。謝貴妃對天子心存戀慕，她無可調撥，但皇後這廂，她若能做她助力當然功德。若不能，也合該讓她明白該做壁上觀。

宿世此生。她都是第一次被謝貴妃打。

而這般較著的意味，也讓謝貴妃起疑。

“莫來求我。此事如是可行，你早去求了父皇，那裡會等我？”斜睇容明轅一眼，容洛涼涼嗔笑。恒昌疾步送來記錄本年冬金飾冬衣數量標券帖，容洛接過看了一眼。才放歸去，恒昌又呈了一份上來：“是謝府和重侍郎府送過來的東西。”

她要作態裝忠仆，容洛並無來由勸止。況她此言既出，那“投奔”她也毫不會是不測中的事。惺惺作態，她會，她天然也會。

謝貴妃曾經習武，那一巴掌打在臉上，頓時臉皮像是被人扯開普通的疼。

容洛與她相視。很久，她並未承認：“女兒隻為保全謝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看容洛坦誠招攬之心。狄從賀略略挑唇，麵上已顯出幾分冷哂。

容洛眼神微頓。餘光瞧見燕南與秋夕在後邊說話，頷一點頭，將帖子放回恒昌手裡，“奉告何掌事，上麵便不消再來稟報本宮，她盤點了就是。”

她模樣與平常相差甚遠，像極了小產敘話的那一日。容洛認知到她的非常，為她斟了一杯茶，放在案幾上。而後跪坐：“母親請講。”

容洛這一跌落水，為的是救天子的妃子。此事鬨得不小，外頭的謝家必然也會極快曉得。借使天子不對容洛多上上心，又怎能表現他對容洛的寵嬖。又怎能謝家看到他是真的“寵任謝家”。

謝貴妃眉梢染火。正欲說話，被容洛舉頭打斷。

“多年前曾得吃過。”容洛手掌摟住杯身，話落間捕獲到了狄從賀眼中一絲痛苦。“此茶沏過三次後，茶湯微黃，乍看如同玳玳的茶色，細瞧則更近雲霧。可入口的甜醇便將之透露。是為銀針白毫無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