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春還穿戴那一身黑綢銅錢暗紋袍褂，一邊淡淡地說著，一遍用眼角側瞟著那人。

“我現在隻是鈔關書吏【2】，不是太爺了。”

英德之西，連江由西向東，有如纏蛟普通扭了一條蜿蜒河道，就在轉頭那最窄的蛟脖處，一排木柵橫江而過，中間的木門剛被拉開，一溜兒大小不等的河船像是出洞的耗子。簇擁著朝閘門漂去。大的沙船，小的趕繒，船前船後的櫓手都憋足了勁地搖著，兩側船舷邊的船工也用撐杆死命抵著擺佈靠近的船，製止對方撞了上來，各船的船工櫓手們還用著各色方言大聲來回叫罵。幾葉舢板正離了那些大船，朝著岸邊劃去，舢板上不管是穿戴“巡”字號褂的兵丁，還是夾著本單的書手，個個都一臉例行公事的飽飯揉肚神采。

“冇誰指著你顧恤！我們都是老天舍了的人，早就不知叫顧恤了！不是為了家人，也不會出來走這一趟！”

“奉告我，你們到底是來源！？是誰教唆你們到這裡來過癩！？”

“瞧太爺這話，就是把我勞二當外人了，不是太爺的照顧，我勞二還能活到明天嗎？楊太爺就算是白身，彆說英德，全部南連韶道的，也還恰當您是話事人呢。”

“你是早過了癩，難怪無所謂了。”

聽到這，勞二的腰折得彷彿都快斷了。

“剛纔那小子實在都說了嘛……”

前麵的盤金鈴不知哪來的力量，驀地喊了出聲。

“你說說看，到底有著狠毒手腕，或許我們真會怕了。”

楊春的閒閒腔調突然轉冷。

“山匪……”

“閉嘴！”

“隻為了家人？莫非不為了嗎？記得冇的話，光親個嘴，抱一抱，那可不叫過癩。”

李肆有些不測，這盤金鈴身上的麻風已經好了，隻是留下了一些瘢痕罷了，還跟其他麻風病人混在一起？

李肆安靜地作了講解。

盤金鈴憤怒地低聲說著。

李肆捏著下巴深思，報官倒是穩妥的作法，但他卻充公益……也撼動不了那縮在幕後的仇敵。

李肆這話，讓盤金鈴頓時語塞。

側邊那人固然決計佝僂著身材，眼眉間的暴戾卻也諱飾不住，帶得肥大的身影也充盈著凶煞之氣。

“挫骨揚灰！這裡就是礦場，爐子裡鐵都能化，更彆說人！化成飛灰飄上天，再跟著雨水落下地。被豬狗牛羊吃了，被草木莊稼吸了，與六條約在，和日月共輝……”

李肆冇有興趣跟她持續捉迷藏玩心眼，減輕了語氣，沉聲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