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堪的是林朝。昔日旁人見到他，行的都是三跪九叩的大禮，他隻要揮揮手錶示免禮便能夠了，那裡用得著行禮。不過現在有樣學樣，也還算順手。

他一個亡國之君，那裡來的本領，去教誨一個將來必將成為建國明君的人？

一幅墨葡萄圖。

“鄙師。”林朝扔下兩個字後乾脆閉上眼，不睬會這個讀經讀傻了的國子監祭酒。

曉得對方出於美意才帶本身一程，來人隻得收起統統的沉悶感，強笑道：“實在抱愧。”

小孩從一旁的紫檀櫃上取下一幅畫卷，恭恭敬敬地舉高雙手，遞到林朝麵前。

咳了兩聲，林朝走到書桌邊上，問道：“昨日安插的一幅鳳穿牡丹，你畫好了？”

林朝生前和太傅學過兩年畫，程度也就馬草率虎，能畫出個囫圇模樣。現在能這麼氣定神閒地指導寧王世子的習作，首要還是對本身受了畫癡叔父的多年熏陶下的花架子有信心。

透過迴廊上的窗欞，林朝便瞥見了個小小的、紅色的身影。

“不是。”林朝冷冷道。

現在，這幅畫，卻要由他親手送到寧王府上了。

老藤錯落，筆墨暢快，好一個大適意。

撐著黃油紙傘的人聞言抬起傘麵，暴露清秀的麵孔。他一手撐傘，一手卻夾著個畫軸。要在如許無孔不入的雨幕中護住畫軸，傘儘向那一側傾斜，另一側的肩頭已經半濕了，模樣狼狽。

“正巧鄙人和寧王約了本日手談，擺佈也是順道。”馬車的仆人毫不在乎馬車裡平增的潮意，一笑帶過，“卿雲兄還是去教世子習畫？”

此人嚴厲得不像個小孩。

“卿雲兄，你先請。”

千層秘聞納的布鞋踩在青石板上，濺起的雨水落在素白鞋麵，有些潮意。

林朝把帶來的畫軸放在一邊，看起小孩臨摹的畫作來。

“冒昧問一句，這畫是何人手筆？”楊青山在心中細細品砸了半天，到底還是冇忍住。他本人不擅丹青，但於觀賞一道另有些成就，現在見獵心喜，頗想結識一下作出此畫的妙手。

直到看儘左邊的題詩，楊青山才重重撥出一口氣，嗓子發涉：“這……是卿雲兄的高著麼？”

林朝這纔對他笑笑。這個國子監祭酒，倒真有幾分癡氣，比起滿口仁義品德的老夫子要敬愛很多。

從今早在一張陌生的床上醒來，漸漸回想起死前的遭受，他的表情就一向在六月黃梅天的當口盤桓。原覺得能像誤入桃源的劉阮一樣，看到一個全然分歧於以往的天下，冇想到所謂體係任務的天下和他生前的那一個這麼相像。固然朝代官製不儘不異，但到處可見的都是熟諳的風景。滿城風絮都跟著熟諳的青石板路、蓮斑紋瓦當、竹骨油紙傘飄進了貳心中，積了滿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