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九娘白了她們的背影一眼,心道,就因為有你這個生母在,嫡母跟前我纔不消去奉迎,因為必定討不著好。
九娘握住慈姑的暖和大手,點點頭。阿昉這三年竟這麼高了,怕是已近七尺。站在身高八尺的蘇瞻身邊,已到他肩頭。他端倪間固然青澀,卻好似和蘇瞻一個模型裡刻出來的,豐神漂亮,溫潤如玉,既熟諳,又陌生。九娘百感交集地看著幾步外的兒子,實在忍不住淚眼昏黃。
程氏麵露不虞之色:“你跟著我從眉州嫁進孟家的,還不曉得這蘇家人的脾氣?這男人不爭氣,倒要我婦道人家拋頭露麵去替他運營,爹爹當年真是看走了眼。”
翻開簾子,慈姑伸手將九娘抱下車來,見她隻是眼眶微紅,忍住了冇哭,嘴裡輕唸了聲:“阿彌陀佛!”
王玞上輩子很不利,死得太不是時候。
程氏看看窗外,蔫蔫地靠在隱枕上歎了口氣。
慈姑快步走近,將剪刀奪下來:“哎呀!這小手上都起泡了!”她看著這雪玉敬愛的小娘子捧著肉嘟嘟的手指頭也不喊疼,還對本身笑眯眯的,忍不住說她:“小娘子,老奴不是說過?她一個姨娘,膽敢脫手,你就哭,邊跑邊哭,去前頭找娘子。你如何出了個痘,倒不肯哭了?”說著從懷裡拿出把黃楊小木梳來:“來,老奴先給你梳頭。”
“十七娘現在貴為宰相夫人,她最馴良不過,年紀又小,娘子好好說道,大師親戚一場,總能好好相處。何況我們也是去祭奠九孃的。”梅姑圓圓上上老是笑眯眯。
孟九娘這命,可還真不如何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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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許的小打小鬨,九娘怎會放在心上,她想著她宿世的兒子,她想見見他,阿誰從小夜夜要賴在她懷裡滾幾滾才肯跟乳孃去睡的肉糰子,咬動手指頭俄然冒出恍惚的第一聲“娘”的小人兒,在她手裡一日日長大,開蒙,進學,最後含著淚將一顆小小頭顱埋在她手裡,哽嚥著反覆著同一句話“娘,娘,求你彆丟下阿昉”的大郎,是她重生以來心心唸的盼頭。
孟九娘深深吸口氣,捏了捏剪刀,將麵前的頭髮扒開來,持續悶頭剪柳枝。十多天來,她已經能夠做到對這個金玉其外的孟府聞名女草包熟視無睹了。
九孃的二等女使連翹從速上前替林氏打起簾子,內心暗道罵得好,要不是這掃把星娘子上個月突發水痘,她又如何會被安上個照顧不周的罪名。從一等女使降下來,每個月的月錢少了足足三百文啊。她得跟耳朵軟的林姨娘好好說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