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鐵牛抹了把絡腮鬍上的冰碴,俄然抬高聲音,“昨夜裡逮著倆在圍欄根撒尿的,褲腰帶還繫著周家染坊的藍布條。”
王繁華捏著紫沙壺的手一抖,“那地界埋著周家老太爺,動土要犯諱諱。”
陳長遠蹲下身扒開泥土,碎石層裡混著碎瓦片,在晨光裡泛著青黑光芒。
此人後脖頸曬得發紅,粗布褂子被汗水浸出鹽漬,卻在顛末竹棚時俄然刹住腳步。
未幾時,人群中主動有人喊出來:“長遠,算我一個,到時候缺人手叫我!”
“陳老闆,西頭圍欄要換新樁子。”
第二天早上,淨水村東頭的空位上已經支起兩張褪了漆的木頭桌子。
“真的嗎?我家二娃可一向找不到活乾呢!”
羊皮紙上暈開道水痕,恰好圈住周家祖墳旁三畝荒地。
王鐵牛渾身一僵,錘子噹啷掉在竹排上。
陳長遠正要開口,遠處傳來老元頭扯著嗓子的呼喊:“長遠!祠堂那邊都候著呢!”
鋼筆在“王鐵牛”的名字上畫了個圈——此人剛纔填表時寫字的姿式,可不像個淺顯莊稼漢。
他抬頭望著棚頂的身影,喉結轉動兩下:“七五年退伍,修過三門峽水電站。”
一石激起千層浪,現場頓時沸騰起來。
“排好隊!會寫名字的領表格,不會寫的到老老元頭那邊按指模!”
陳長遠俄然出聲。
王鐵牛眼睛一亮,葵扇似的手掌拍得大腿啪啪響,“俺這就帶人改去!”
老元頭端著琺琅缸子過來,薄荷香混著汗味鑽進鼻腔。
“此人不對勁。”
角落裡抽旱菸的老李頭俄然狠惡咳嗽,煙鍋裡的火星子濺在青磚地上。
陳長遠慢悠悠捲起輿圖,“要論風水,該是李孀婦家的地。”
“西片組長就定王鐵牛。”
回身時褲腳翻起,暴露小腿上蜈蚣似的舊疤。
月光落在他挽起的袖口,小臂肌肉跟著行動繃出流利的弧度。
見氛圍逐步熱烈起來,陳長遠笑著揮了揮手,表示大師先溫馨下來:“事情一步步來,我這養殖場最開端範圍有限,先安排一些人手。等新一批竹棚搭起來,鄉親們誰能刻苦刻苦,肯著力,我毫不會虐待。”
陳長遠筆尖在花名冊上頓了頓,“把新來的分三組,王家溝的和我們村的老鄉混著搭夥。”
人群嗡地炸開,幾個隔壁村來的後生推搡著往前擠,沾著泥巴的束縛鞋把地上的露水踩得四濺。
“使不得!”
“中!”
他用心把沾著周家染坊藍布條的褲腰帶往桌上一甩,“順道在溝裡撈著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