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人曰：“仲尼歎仁為任重而道遠，又雲，人而不仁如禮何若聖與仁，則吾豈敢！

抱樸子曰：門人共論仁明之先後，各據所見，乃以諮餘。餘告之曰：“三光彩象者乾也，厚載無窮者坤也，乾有仁而兼明，坤有仁而無明。卑高之數，不以邈乎！夫唯賢人，與天合德。故唐堯以欽明冠典，仲尼以明義首篇。明顯在上，元首之尊稱也。明哲保身，風雅之絕蹤也。蟲口月飛爬動，亦能有仁。故其意愛弘於長育，哀傷著於啁噍。然赴阬阱而無猜，入罻羅而不覺。有仁無明，故並趨禍而攸失熾，潛景以易咀生，結棟宇以免巢穴，選禾稼以代毒烈，製衣裳以改裸飾。後舟楫以濟不通，服牛馬以息負步，序等威以鎮禍亂，造東西以戒不虞，創書契以治百官，製禮律以肅風教，皆大明之所為，非偏人之所能辯也。

“夫心不違仁而明不經國，危亡之禍，無以杜遏，亦可知矣。夫料盛衰於未兆，探機事於無形，指倚伏於理外，距浸潤於根生者，明之功也。垂憐憫於蟲豸，雖見犯而不校，睹觳觫而改牲，避行葦而不蹈者，仁之事也。爾則明者才也，行者行也。殺身成仁之行可力為，而至鑒玄測幽之明難亡假。精粗之分，竟然殊矣。夫體不忍之仁，無臧否之明，則心惑偽真，神亂朱紫，思算不分，邪正不識。不遠安危，則一身之不保，何暇立以濟物乎！昔姬公非無友於之愛，而涕零以滅親；石石昔非無本性之慈，而割私以營私。蓋明見事體，不溺近情，遂為純臣。以義斷恩，舍仁用明，以計抑仁，仁可時廢而明不成無也。湯武逆取順守，誠不仁也。應天反動，以其明也。徐偃修仁以朝同班，外墜城池之險，內無戈甲之備，亡國破家，不明之禍也。”

孟子曰，仁，宅也；義，路也。人無憐憫之心，非仁也。三代得天下以仁，失天下以不仁。此皆聖賢之格言，竹素之顯證也。而先生貴明，未見典據。小子蔽暗，竊所惑焉。”

門人又曰：“《易》稱立人之道，曰仁與義，但是人莫大於仁也。”抱樸子答曰：“以是雲爾者，覺得仁在於行，行可力為，而明入於神，必須天授之才，非以是訓故也。

抱樸子答曰：“前人雲，好仁欠好學，其蔽也愚。子近之矣。曩六國相吞，豺虎力競，高權詐而下品德，尚殺伐而廢讓步，孟生方欲抑頓貪殘，褒隆仁義，安得不勤勤諄諄，獨稱仁邪然未有片言，雲仁勝明也。譬猶疫癘之時，醫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