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嬤嬤這話說得倒風趣,”阿棗嘲笑一聲,“這些寶貝不是宮裡的陛下和娘娘賞的麼?也不怕拜錯了山頭!”話落又小聲自言自語,倒是讓統統人都聞聲了,“上趕著湊趣就罷了,吃相還這麼丟臉!”
她摸了摸蓋在身上的硃紅地葡萄紋織錦被,料子倒是極好,當作色約莫是上貢的,但是被子裡還是帶著潮氣,想想她宿世的阿孃,每到歲寒時都要特特叮囑仆婦勤翻曬,每晚睡前幾次薰暖,想來四娘子那表麵平平無奇的棉被,內裡也是暖和堅固的吧,真正的慈母心腸也就在這些纖細之處了。
曾氏膝下一雙後代尚年幼,還未分出院去,五郎住在東廂,三娘子住西廂。
邱嬤嬤心說為人父母的看本身兒郎哪個不是聰明絕頂?這些年她冷眼看著,三娘子也就是平常早慧,何況小時了了大一定佳,將來可否有出息一看家世,二看機遇,三看脾氣,才貌倒是其次了。不過這話說出來想必也隻是徒惹夫人不快,便願意腸擁戴獎飾了幾句。
主仆兩人一邊你來我往地客氣,一邊往西邊靜室裡去,這靜室原是間耳房,因僻靜作了行齋禮佛的地點。
曾氏想起一雙後代,眼裡籠著溫和的光暈,旋即想起了甚麼,又聚起陰翳來,猶疑道:“嬤嬤,你覺不感覺,二孃子這病了一場,和以往不大一樣了?”
繼而命阿杏將水色的羅縠鋪展開,撫了撫讚歎道:“這色彩清冷,夏季裡做帳幔甚好,可惜隻得了一匹,”又如有所思地拈起一段比了比,“拿來糊窗子吧。”
鐘薈抿嘴一笑:“啊,看我胡塗的,糊窗子莫如用紗,羅縠稍嫌密了些,怕不敷通風,還是留著裁幾件小衣吧。”
“夫人切莫作如此想,”邱嬤嬤皺了皺眉,她這主母有見地有城府,但是限於出身,差了幾分高瞻遠矚的胸懷氣勢,對一個利字看得太重了些,“那些畢竟是身外之物,為了小郎君和小娘子的出息,當有所棄取……也就忍過這一時罷了。若連夫人都心有怨忿,隻會教三娘子更難以自處。”
“有夫人這話,老奴大膽僭越一句,”邱嬤嬤放下門簾和厚厚的青布帷幔道,“三娘子生性剛烈,加上年紀尚小,待大一點就能明白夫人的苦心了,這教養孩子就如修剪樹木,隻要狠下心把橫生的枝椏削去了,他日方能成材。”
“住嘴!如何跟邱嬤嬤說話的!”曾氏橫眉立目地嗬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