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薈前腳剛繞到掩人耳目的屏風背麵原路返回,衛六郎和虛雲禪師的三番也已到了關頭之處,兩人俱是口乾舌燥,便停下來喝茶憩息,趁便清算思路。
“不佞鄙意,賢人茂於人者,神明也,同於人者,五情也。賢人雖茂於神明,而五情稟之天然。故顏子賢愚之量,因孔聖之所熟知,而遇之則樂,喪之則哀,固仍不能無情也。”衛六郎謙恭有禮地答辯,腔調安靜和緩。
鐘薈埋頭吃了一氣,額頭上冒起汗來,她也顧不得講究,用袖子一抹額頭,把眉墨抹得到處都是,半張臉都花了。
衛六郎掃了眼談助席上心神不寧的堂弟,心知他是為了甚麼坐立不安,微微一笑道:“覺著無趣麼?此番結束後阿兄還要與禪師聊一會兒,你也很多年冇來這崇福寺了,四周逛逛吧,那鳳儀湯餅很好找,在西門外一棵百年梧桐樹下,出門便能看到了。”
他向攤主道了聲忸捏,正要去接,卻被一雙小而白的手搶了先。
鐘薈看公主的神采欠都雅,趕緊又狗腿地順著她的情意道:“看那衛郎長得如許好,想必同名的湯餅也是格外斑斕的,小的去替公子掌掌眼。”
苗條雙腿已初具範圍的少年郎與八歲的肥短身軀不成同日而語,鐘薈早走了半刻鐘,卻叫他厥後者居上,先一步到達了衛郎湯餅攤。
衛十一郎感覺為了肉的多寡與人實際非常難為情,可內心又有些暖。他在豫州呆久了,與洛京有些格格不入,總覺得都會情麵冷酷,冇想到這位作僮仆打扮的小郎君倒是如此古道熱腸。
對常猴子主長篇大論的幌子,鐘薈言簡意賅地答道:“多謝公子的大恩大德,小的冇齒難忘,但是小的餓了。”
然後她俄然認識到,撇開上巳那日在人群中那遠遠的一瞥不提,實在他們已有兩三年未見了。
小攤主吸溜了一下鼻子,有些懵了,他阿耶彷彿是定了這麼個端方,可從未見過真有活生生的衛家人來討這兩片肉的,猶疑道:“阿耶阿孃不在,我作不得主......”該給便罷了,如果不該給,在他手上給了出去,他那母夜叉似的阿孃返來一數少了兩片肉,怕是要從他身上活剮兩片下來。
“衛遙集平允寬和的風采真是叫人傾倒,”胡毋基對著常猴子主嘖嘖獎飾道,“可貴的是溫雅得體的詞令與淡宕陡峭的音韻涓滴不損其詞鋒之鋒利,觀點之獨到。鐘子毓當然辯才無匹,可畢竟有些恃才傲物,過於鋒芒畢露了。你看那衛六郎,常常留有一線餘地,並不將那禪師逼至絕境,可高低勝負昭昭乎若揭日月,勝也勝得叫人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