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鐘薈也被她這氣吞江山的氣勢震驚了,她雖有過目成誦之能,但倒背如流不難,真正融會貫穿卻絕非易事,若知名師大儒指導和家學沉澱,不知要走多少彎路。鐘薈是真逼真切下過苦功、結健結實捱過板子的,決然不敢說出輕易二字。
鐘薈曉得一些舊姓世家高標家世,自恃身份,外間民風越是嬗變,就越是因循保守,鐘家倒是不興這些,鐘老太爺本人尚褒衣博帶,若不是上了年紀畏寒,說不得也像時下京都少年一樣袒胸露腹。鐘家有這個底氣,就是上禦街裸奔也冇人敢說他們不是當世衣冠。
“鐘、衛、裴、荀是甚麼人家?我們又是甚麼人家?”曾氏皺著眉,悄悄拂了拂袖袖,彷彿要把四娘子的妄念一併拂落,“人最緊如果曉得本身有幾斤幾兩重,多學學你阿姊,讓阿孃省點心。”
造化畢竟待她不薄,如果讓她托生為黎元黔黎,縱使她詩書滿腹,不還得土裡刨食?她是讀過春秋左氏傳、國語和史記的,曉得民生多艱,碰到荒年更是賣兒鬻女,餓殍遍野,兩廂這麼一比較,薑家的確是塊福地了,鐘薈覺著本身定能把這個薑屠戶家的二孃子當得風生水起。
女童梳著雙丫髻,著一身半新不舊的衣裳,身上冇甚麼顯眼的珠翠金飾,隻手腕上戴了一對細細的素金鐲子。她的麵貌與曾氏有七八分類似,眉眼彷彿一個模型裡刻出來的,那些不甚類似的處所卻生得青出於藍,兼之膚色白淨,冇有那塊遺憾的胎記,雖比鐘薈所占的這具身軀略遜一籌,也已是非常可貴的美人坯子了。
婢子打起竹簾收回一陣輕響,一個姿勢嫻雅的婦人牽著個五六歲的女童,帶著幾個仆婦,施施然地穿過垂帷,繞過屏風,向床邊走來。
鐘薈不至於和個小童計算,大人有大量地笑著酬酢道:“三妹這向可好?傳聞前日夫子又誇獎你靈慧穎慧,孝經能夠誦了?”說罷叮嚀蒲桃去取果子和蜜水與她吃,又命阿棗搬胡床來。
從鐘鳴鼎食的世家嫡女到屠戶家的小娘子,不啻於從雲端跌落泥潭,鐘薈深切感遭到何謂造化弄人,差點一個想不開再死上一死。
反觀薑家,鐘老太爺在朝堂上指導江山的時候,薑老太爺還在西市上屠豬宰羊。隻因出了個傾國傾城的薑婕妤而突然繁華。
“好孩子,你可彆被你三妹帶歪了,夫子誇兩句尾巴就翹上天去了。”曾氏垂憐地撫了撫她的鬢髮道,“對了,上元節宮中新賞了絹帛,開春你們姊妹做幾身光鮮的衣裳穿,另有娘娘另賞的各色珠玉香粉,一併送過來與你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