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第2頁/共4頁]
在左券上署名畫押後的第二天淩晨,白嘉軒來到新買的孀婦家的六分水地裡察看,老遠瞅見那塊地裡正有人吆著高騾子大馬雙套牲口在地裡飛梭似的耕耘。此值初夏,日頭剛冒出原頂,郊野一片柔媚。騾馬低垂著脖頸,吆犁人扶著犁把兒疲於奔命。地頭站著一個穿黑袍的人,高個兒,手叉著腰,那是鹿子霖。白嘉軒不由心頭一沉就加快腳步趕到地頭。鹿子霖佯裝不聞不見,雙手背抄在後腰裡,攥著重新拖到臀部的又黑又粗的大辮子,傲然瞅視著拽犁奔馳的騾馬。白嘉軒一看就火了:“子霖,你如何在我的地裡插鏵跑馬?”鹿子霖佯裝驚奇地說:“這是我的地呀!”白嘉軒說:“這得憑左券說話,不是誰說是誰的就是誰的!”鹿子霖說:“我不管左券。是李家孀婦尋到我屋裡要把地賣給我。”白嘉軒說:“那是白說。昨日黑間李家孀婦已經簽書畫押了。”鹿子霖拖長調子說:“誰管你們黑間做下甚麼事!李家孀婦借過我五鬥麥子八塊銀元,講定用這塊地作抵押,過期不還,我當然就要套犁圈地了!”長工劉謀兒正吆著騾馬趕到地頭,鹿子霖從長工手裡奪過鞭子接過犁把兒,勒回牲口請願似的翻耕起來。白嘉軒一躍上前抓住騾馬韁繩。兩個春秋相仿的男人隨之就廝打在一起。長工劉謀兒是外村人不敢插手,隻顧去逮驚跑的牲口。騾馬拖著犁杖,在已經擺穗揚花的麥田裡磕磕絆絆地奔馳著。兩個男人從李家孀婦的地裡扭打到地頭乾枯的溝渠,同時顛仆在渠道的草窩裡,然後爬起來持續廝打,又扯拽到方纔翻過的地盤裡。這時候村莊裡擁來很多男女,先是鹿子霖的幾個內侄兒插手上陣,接著白嘉軒的親門近族的男人也上了手,很快囊括為白鹿兩姓步地清楚的打鬥,滿地都是撕破的布片和丟掉的布鞋。白趙氏和白吳氏婆媳倆顛著一雙小腳跑來時,打鬥方纔罷場。
李家孀婦與白嘉軒簽書畫押今後,鹿子霖當晚就曉得了。當兩邊以及中人冷先生一齊按下蘸了紅色印泥的食指的時候,鹿子霖已經作出明早用騾馬圈地的相對辦法了。鹿子霖把全部賣地的過程向父親鹿泰恒學說一遍。鹿泰恒問:“你看咋辦呢?”鹿子霖就說了他的體例,又對這編製作了註釋:“倒不在乎李家孀婦那六分地。這是白嘉軒給我蹺尿騷哩!”鹿泰恒說:“能看到這一點就對了。”他默許了兒子已經決定的行動。在他看來,白秉德死了今後,白嘉軒的厄運已經疇昔,翅膀也硬了,這是兒子鹿子霖的潛伏的敵手。在他尚健在的光陰裡,應當看到兒子起碼能夠成為白嘉軒的一個敵手,不能讓對方蹺腿重新上蹺了尿騷!官司必然要打,打到底!傾家蕩產也要打贏這場官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