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珠用目光把雄奉上了汽車。仁民卻聰慧地望著報館的門。從那門裡又押出來一小我，是一個三十幾歲的男人，穿了一身灰西裝，兩隻手反剪地縛在背後。幾個兵押著他。他昂然走著，並不掉動他的頭，兩隻眼睛夢幻似地望著遠處，方臉上帶了一點光輝。他半伸開大嘴哼著一首叫做《斷頭台上》的日本歌：

“雄！”佩珠哀思地念出這個名字，她往前麵一撲。仁民吃驚地看她一眼，把她的腰緊緊地摟住，驚駭她要跑到前麵去。

一個兵捧了一大束檔案跑出來，另一個兵又抱了一些簿子和書。他們把這些東西都放在汽車上麵。

“但是這裡還得清算一下，”慧答道，她把目光往四週一掃，彷彿在看房裡另有甚麼東西應當收起來。

“仁民，你瞥見嗎？我的眼睛裡滿是血，滿是血！”敏憂?地說，聲音低，卻很沉重，彷彿用一把小石子投在仁民的心上似的。

仁民還想答話，但是有甚麼東西堵塞了他的咽喉。熱淚從他的眼裡收支來，他的痛苦彷彿給一陣晚風吹去了。他感激地想：在這時候火朋友們一塊兒死，也是一件很歡愉的事情。

“前一次是你和誌元藏的。我明天在原處所找過了，”亞丹的聲音抖得更短長了。

“兩小我？”克的神采頓時沉下來。他痛苦地念著這三個字。

一些人俄然疇前麵退下來，本來聚在報館門前的一堆人頓時散開了。他們不曉得這是甚麼原因，卻還是用力擠上前去。前麵有人在鞭策他們，前麵有人退下來。仁民把佩珠的膀子緊緊地挽住，兩小我的身子靠在一起，用力向前麵漸漸地挪動。有幾分鐘的風景他們實在不能夠進步了，就踮起腳伸長了頸項看前麵。他們瞥見一個差人拿著鞭子在趕人。但是過了一會阿誰差人就不見了，退下來的一群人又擠上去，前麵鬆動了很多，他們趁這個機遇，擠到了報館門前。

俄然一隻手從前麵伸過來在仁民的肩頭悄悄一拍，仁民鬆了那隻摟著佩珠的手轉頭去看，他碰到了敏的深沉的目光。敏沉著臉，現出氣憤的神采。敏的中間站著碧，她就是雄的朋友。碧的臉上彷彿撲滅了火，小眼睛裡不竭地冒出火光。她的眼睛倒是枯燥的，她彷彿冇有哭過。佩珠也把頭掉過來，她密切地喚了一聲“碧”，便走到碧的身邊去。

“我們走罷，”敏號令似地說，他拉著仁民往前麵走了，讓佩珠和碧留在前麵。太陽已經下了山坡，但是霞光升上來，染紅了半個天空。從這條馬路望疇昔，絕頂處是一座山，他們的眼睛看不見山，就隻瞥見一片紅光，彷彿半個天空都給人塗上了鮮血。